剛剛過了復活節，想來談談「身後事」這個話題。
復活節的前幾天，我的叔叔在家裡突然過世了。因為長期受氣喘、高血壓、糖尿病所苦，我猜測應該是心肌梗塞引起的急性死亡吧？享年66歲，留下沒有子嗣的嬸嬸，以及錯愕的我們。
27年前，我的伯父47歲的時候也是這樣。然後這十多年內，我的外公因為肺癌過世；我的阿公因為高齡在家裡睡夢中走了；我的阿嬤心臟病送進加護病房兩天內，也在醫師想要更多侵入性治療前，離開了。其實，我是感恩的，因為他們都沒有經歷過度醫療的痛苦就揮揮衣袖回到他們該回去的地方了。
是，我沒有說「回天家」，因為我的家族，相信的是佛祖會來帶他們去西方極樂世界，然後他們會投胎再次轉世為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辦理後事的時候，甚至法師們還會帶著大家說，要來世再作家人。小時候，伯父過世，我跟著長輩折紙蓮花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守在家裡的靈堂，摺著摺著、拜著拜著，七個七日祭拜也就過去了！到底幫了過往的人多少，我實在不知道！
後來，我跟大弟都信了主，相信主耶穌為我們的罪道成肉身，降世為人，釘十字架，三日後復活，升天，去到天父那邊為我們預備永生天家的位置。我就深信拜靈堂裡的偶像，呼喚著亡靈，並不是我能為過往的親人所能做得最好的事。我也不拿香了，也不念經，只不斷地禱告。而我的家人也對我很體貼，沒有逼迫我必須跟著做，讓我站在旁邊，用我覺得心裡平安的方式紀念即可。
傳統的家庭其實很難接受這樣的晚輩，長輩會覺得過世之後，沒有人祭拜，沒有人為他們做這些身後事，很唏噓！但我真的真的超感恩，我的家族對大弟和我並沒有這樣的限制。只是，昨晚我突然亂了手腳。叔叔沒有子嗣，照傳統來說，一些儀式是我們這些姪甥輩應該幫忙的，但是，我卻因為信仰的關係，站在一旁沒有幫上忙，這是我的糾結，我祈禱上帝給我答案，因為這似乎只是把家人，推往更遠離信仰的那一端。
這次叔叔的後事，是姑媽和爸爸幫忙的，可能因為嬸嬸是中國人的關係吧？也有些習俗跟我們不一樣，似乎很難插手；我昨晚看見平常帶些強勢氣質的她就這樣洩了氣，詢問著傳統上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可以拜、什麼不可以拜。試想如果我是她，我應該會更慌張吧？牌位前擺著叔叔的眼鏡和一份今天的報紙，那是叔叔生前每天必要做的事，是嬸嬸放的嗎？也許，這才是真實他們之間愛的表現，說真的，其實我很感動！我甚至想，我在傳福音的時候，要阻止這樣文化上一點點珍貴的浪漫嗎？其實，姑媽說得對，身為未亡人，嬸嬸也有決定後事怎麼辦的權利，我們也要適時地聽聽她想說什麼！這是我另一個糾結，我們跟隨基督的人，如何在溫柔地尊重文化與傳遞信仰真理間取得平衡？說真的，跟很多傳統信仰比起來，我們都還不夠溫柔。
昨晚是第一個七日祭拜，從夜間九時到十一時，大家誦經的時候，我為叔叔和家人禱告。禱告很長，大意是雖然叔叔生前未信主，但請上帝施恩憐憫，還是可以帶領叔叔；而我們這些懷念他的家人，也都可以平安並且平靜地為叔叔辦理後事，沒有遺憾。其實，這真的很難！前幾天，才一起吃飯、鬥嘴的人，就離開了，怎麼可能說平靜就平靜？
我看著叔叔的遺照，他笑得很帥氣，背景是淡淡的藍天白雲，我覺得很好，藍天白雲就是給人安定有希望的力量。我禱告著，也不曉得是不是我對藍天白雲的影像記憶太強烈，我看見耶穌來了。祂張開雙手等著人走向祂，是等叔叔嗎？我真的不知道！阿公、阿嬤過世的時候，我沒有看到這樣的景象，但是人家問我，會相信從來不信上帝的阿公、阿嬤也可以回天家嗎？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一直問教會長輩，若是生前沒有信主，我為他們禱告，他們可以回天家嗎？我寧可相信是可以的！昨晚我的禱告裡，耶穌來了，我不知道大家會不會覺得我太荒謬？但是，我是相信禱告的力量的。
於是，我想起了前面兩個糾結。這個世界太大，歷史太久，以至於發展出符合每個地方適合的文化與信仰，這是人們生存下去的方法，若是不這麼做，各地的人們真的無法在這個充滿各樣挑戰、喜怒哀樂、生離死別的世界好好活著。只是這個世界也太小，沒有一個人所發展出來的文化與信仰足以囊括整個世界、所有族群、所有世代的需要。今天，嬸嬸嫁來台灣，她似乎就無法心裡完整平安地接受現在長輩們為叔叔後事的安排。假若哪一天，我去了印度，我的生老病死都必須以恆河為中心，我也無法接受！
所以，其實我只是一直在尋找一個可以幫助我解釋整個世界運轉，生命交替的真理，並且讓人可以真的打從心裡平安，也相信我們真的不用大費周章才能證明自己被創造的很可愛的價值，然後身後事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相聚的信仰。
印度電影《來自星星的傻瓜》裡面說：「這個世界上有兩種神：一種是創造我們的神，一種是我們創造的神。」我真的只是想讓自己及人們找到那個「創造我們的神」。因為祂是帶來平安，教我們愛的神，沒有恐懼；這個創造我們的神，不是傳福音的時候，人們口中的「外國神」，祂是愛我們的天父，不受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不用我們替祂解釋，祂就是一種自然而然愛的存在。更重要的是，祂也不是那個我們必須一直保護他、為他找出路的「我們創造的神」。
我似乎一點點打開那些糾結，上帝祂讓我知道主耶穌也沒有放棄跟撒瑪利亞婦人傳福音的機會，而且祂是先謙卑溫柔而後堅定的。雖然我不知道我辦不辦得到，我也不知道我下一次會不會更勇敢？但是，在告別式上才為人禱告一定要去上帝那裡的心情，實在太難以平靜！何不現在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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